阳和汤疗皮损浅说

慢性皮肤病病因多端，大凡因肾阳不足，卫外不固，风寒之邪乘虚侵袭，阻于肌腠，络脉痹阻，营卫不和而致皮损。若久病不愈缠绵日久，属肾虚寒凝血滞者，蒙师永昌公予阳和汤治之。认为阳和汤临证多用于“红斑”之属肾阳不振者，多四肢厥冷，遇冷则发；“丘疹”则见于慢性结痂性、慢性瘙痒丘疹者；“水泡”、“脓包”、“糜烂”之属“阴症”者；“溃疡”、“脓肿”之属“阴疮”、“寒疡”者，多慢性反复发作，肿痛不著，脓液清稀；“结节”、“肿块”不明显，发病日久者。足见永昌公熟谙王洪绪立阳和汤之奥蕴，别处机杼而有拓展应用之心法。

举凡慢性荨麻疹案：栾某，男，40岁，栖霞县工人。年11月3日初诊。

患慢性荨麻疹二年余，曾用西药罔效，某中医师用消风散8剂亦无效。证见身起大小不等风疹块，疹块色白，瘙痒异常，遇冷则剧，得暖则缓；冬重夏轻，反复发作，劳累则甚。此案患者形体羸瘦，倦怠乏力，四肢逆冷，舌淡白薄苔，脉象沉弱。

处方：熟地30g，肉桂3g，麻黄4.5g，当归15g，鹿角胶6g（烊化），桂枝9g，防风9g，炮姜3g，甘草9g。水煎服。

11月8日，服药4剂，风疹块逐渐隐退，瘙痒递减。守方继服。

12月1日，续服10剂，病臻痊可。

解读：血风疮，又名风瘙痒，是一种先是皮肤瘙痒剧烈，继而搔抓后引起抓痕、血痂、皮肤损伤的一种皮肤病。此案患者素体虚弱，肾阳不足，故卫阳不固，风寒之邪乘虚侵袭，阻于肌肤，郁于血脉，致营卫不和，皮肤损伤发为风疹块。治当温阳散寒，调和营卫，养血息风，疏经通络。故永昌公有阳和汤之施。方中重用熟地黄益肾填精、大补阴血，任为主药。鹿角胶血肉有情之品，生精补髓，养血助阳；且鹿角胶骨属，“禀纯阳之质，含生发之机”，而开肌腠，故为辅药。佐以肉桂、炮姜温阳散寒而通血脉；麻黄、白芥子助姜、桂散寒导滞，化痰开结。甘草生用解毒，并协和诸药，任为使药。方中熟地、鹿角胶虽滋腻，然得姜、桂、麻黄、白芥子之宣通，则通而不散，补而不滞，乃寓攻于补之方，相辅相成之剂。药用桂枝伍甘草，乃桂枝甘草汤通卫之剂；入当归以助养血通脉之用；防风辛温轻散，润而不燥，能发邪从毛窍出，故有“风药中之润剂”之誉。故诸药合用，共奏温阳散寒之功，而成调和营卫，养血通脉之勋，于是则风邪得驱，虚阳得补，营卫得和，血脉得通，而风疹消退，病臻痊可。

又如冻疮案：柳某，男，20岁，栖霞人。年12月9日初诊。

患者于年在长岛中学读书，因孟冬骤冷而发冻疮，始之痒痛，手足多处溃破，脓水淋漓，整个严冬不愈，春暖方除。以后每年入冬必发。今年入冬又发，尚未溃破。舌淡，畔有印痕，苔白薄，脉沉。

处方：熟地20g，肉桂6g，鹿角胶6g（烊化），麻黄3g，桂枝9g，炮姜3g，巴戟天15g，故纸15g，细辛2.4g，当归12g，吴茱萸3g，炙甘草9g。水煎服。

年1月6日，经服药20余剂而愈。

解读：寒邪侵袭，引起局部血脉凝滞，导致皮肤肌肉损伤，即发为冻疮。《诸病源候论》云：“严冬之月，触冒风雪寒毒之气，伤于肌肤，气血壅涩”，“便成冻疮，乃至皮肉烂溃。”此案之病因即属此者。《洞天奥旨》云：“疮疡最要分别阴阳，阴阳不分，动手即错。”又云：“夫疮之痛，乃毒发于阳；疮之痒乃毒发于阴也。痒之极也，阴之极矣。”其治，清·刘仕廉《医学集成》云：“疮毒有阳证，有阴证。阳证清凉解毒；阴证温中回阳。”本案之治，永昌公师王洪绪《外科全生集》“阳和汤”意，以成温补和阳、散寒导滞之治而收功，其效若“阳光普照，阴霾四散”。阴寒凝结之证，非麻黄不能开其腠理；非肉桂、姜炭不能解其寒凝，此三味虽似酷烈，不可缺一。腠理一开，寒凝一解，气血乃行，营卫得和，寒毒之邪得除，则冻疮大有向愈之机。此即王洪绪立“阳和丸”之意也。阴疮日久，单纯开腠理，很难取效，故王洪绪于“阳和丸”中加熟地、鹿角胶大补肾精阴血；增白芥子祛皮里膜外之湿聚痰滞，甘草调和诸药以解毒，以成“阳和汤”之用。药入桂枝伍甘草，乃《伤寒论》桂枝甘草汤辛甘化阳通卫之用，与细辛合用可除内外之寒；当归甘补辛散，苦泄温通，既能补血，又可活血。与鹿角胶相伍，乃《洪氏集验方》之鹿角当归汤，可奏补肾和血之功；与桂枝汤、细辛诸药相伍，乃《伤寒论》温经散寒，养血通脉之当归四逆汤之意；因阳气不能通四末，故加吴茱萸，以成当归四逆加吴茱萸生姜汤之效。巴戟天，辛甘性温，入肾经而鼓舞阳气，以成补肾壮阳、驱逐寒湿之功；补骨脂辛苦温燥，既可补肾壮阳，又可温脾以实肌腠，辅鹿角当归汤补肾和血，助阳和丸开腠和营，协当归四逆汤以温阳通脉。诸药合用，以阳和汤引领鹿角当归汤、桂枝甘草汤、当归四逆加吴茱萸生姜汤诸方而治病。阳和汤用治冻疮，乃非常规之法也，故永昌公告云：“用古方要善师其意，加减要切合病情。方可出制胜之师”。并以清·张璐语解之：“夫病有不见经论之异证，则其治亦必有不由绳墨之异法。”余沉思之，深悟之，永昌公于此案之治，乃源自《素问·藏气法时论》“开腠理，致津液，通气也”之论也。

本文选自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柳少逸著《柳少逸师承纪事》年6月第一版。